你愿意不信天赋吗？

前言

我报名参加了科学声音组织的知识写作培训班，本文是第十三讲的课后作业。作业题目是写一篇以说服别人为目的的文章。

正文

当我是个 14 岁的小男孩时，有一天，爸爸很严肃地对我说：“我认真观察过了，你没什么天赋，下象棋和跑步都是，没什么天赋。你得好好学习，学习是你唯一的出路。”我用小脑瓜仔细回想了过往经历，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天赋。莫扎特 5 岁就会作曲，曹冲 7 岁就会称象，高斯 9 岁就发明了快速算出 1 加到 100 的方法，甘罗 12 岁就当上了宰相，而我呢？已经 14 岁了！什么成就也没有，确实毫无天赋。就这样，我读完了初中，读完了高中，又读完了大学，毕业后找了份普普通通的工作。我渐渐认清了自己不是小说的主角，连配角也不是。人生就是这个样子，匮乏又无趣，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头。世界是属于天才们的，与我无关。我，没有任何天赋。

当音乐课期末考试老师让随便唱一首歌，我不会唱任何歌，只能结结巴巴地念出国歌歌词，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时，我对自己说：“看吧，你果然没有音乐天赋。”当英语考试又不及格时，我对自己说：“看吧，你果然没有学习语言的天赋。”当挂在单杠上再怎么挣扎连一个引体也拉不上去时，我对自己说：“看吧，你果然没有运动天赋。”

长久以来，我一直相信自己是个没有任何天赋的人。相信自己没有天赋，便意味着相信天赋存在。直到二十多岁时，我读到了一本书¹，这本书介绍了一些学者的研究，这些研究显示天赋根本就不存在。

但如果天赋并不存在，该如何解释像莫扎特这样的天才呢？传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够弹奏古钢琴，演奏小提琴， 8 岁时写出了第一部交响乐，11 岁时写出了一部宗教剧，12 岁时创作了一部歌剧。除了拥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外，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解释这一切。然而之所以会这么想，是因为我们对莫扎特缺乏足够的了解。莫扎特的父亲是一名作曲家和音乐教师，曾写过关于如何教授年幼的孩子学习音乐的书，还在莫扎特的姐姐身上做过试验。毫无疑问，莫扎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，也许是从 4 岁起，就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演奏乐器和作曲。在 18 世纪，很少有人教如此年幼的孩子学习音乐，莫扎特 6 岁时在欧洲的巡回演出自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。但在今天，5、6 岁大的孩子能够出色地演奏乐器已不足为奇，甚至还发展出了铃木教学法这样系统性的教学体系。另一方面，有明确证据表明是莫扎特本人所作的乐曲，是在他 15 或 16 岁时创作的，这时的莫扎特已经在父亲的悉心指导下进行了十多年的刻苦练习。至于更早期的作品，虽然他的父亲声称只是帮助整理了小莫扎特创作的乐曲，但其实他很可能过度参与其中。想一想云南小学生研究结直肠癌获得第 34 届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三等奖的新闻就不难理解。何况莫扎特的父亲是个不得志的作曲家，为了培养莫扎特更是放弃了自己当时的整个事业。深入了解便会知道，莫扎特的杰出成就不仅不是来自于天赋，而且恰恰相反，正是出自刻苦训练。

无论是曹冲还是高斯，无论是甘罗还是其他天才，我对他们的成长经历都一无所知，唯一知道的只是那个真实性待考的天才故事。其实任何天赋都可以用刻苦训练来解释，我们完全不用假设存在一种叫做天赋的东西。想起读大学时，有次一位同学看了我的编程作业后说我很有编程天赋，我听了只是觉得可笑，还略微有点生气。他不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和周末在图书馆自习，不知道我曾在编程上付出过多少努力，竟然就轻巧地把我代码写得比他好归因于天赋。现在就能想象，若是将来我写出了还不错的文字，一定会有人毫不考虑我付出过多少努力，学习过多少课程，进行过多少练习，轻巧地说我有写作天赋。

你可能会反驳，个头很矮的人再怎么刻苦训练也打不好篮球。这固然没错，但身高对于篮球运动不是天赋，而是最低准入条件。显然并非所有高个子的人都擅长打篮球。一个不幸的天生双目失明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画家（除非科技让他恢复视力），因为他不满足成为画家的最低准入条件。有一些领域的最低准入条件较为苛刻，并非所有人都能满足。例如想成为科学家，根据一些研究，最低准入条件是智力商数大于 110（据说中国人的平均智商是 103）。但幸运的是，绝大部分领域的最低准入条件都很低，任何身体健康的人，甚至一些残疾人，都能满足。

目前，并非所有学者都赞同天赋并不存在。关于天赋是否存在，学术界还未达成共识，也就是说，人类还没有研究清楚这个问题。在这个问题研究清楚前，我愿意相信天赋根本就不存在。因为不相信天赋存在，意味着人生没有设限。

如果相信天赋，我便永远唱不好歌，永远学不好英语，永远做不了引体向上。甚至不会去尝试，因为付出巨大的努力也只能带来微小的进步，甚至没有任何提高，毕竟我没有做这些事的天赋。而天赋是天生的，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性。但如果不相信天赋存在，那么我缺乏的将只是刻苦训练。我唱不好歌，是因为父母都与音乐无缘，我的成长环境让我缺乏了常人大都会有的、潜移默化的音乐训练，不是因为没有天赋。我学不好英语，是因为我性格内向，沉默寡言，不愿开口，学习方法有问题，不是因为没有天赋。我做不了引体向上，是因为我性格懦弱，不像其他男孩子喜欢打闹，缺乏了游戏中对身体的无意锻炼，不是因为没有天赋。如果我发自内心地、强烈地想要唱好歌、学好英语、拉起引体向上，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到，因为显然我满足这些领域的最低准入条件。没有什么天赋的限制，我缺乏的只是刻苦训练。

不相信天赋，而用刻苦训练解释天才，人生就不再匮乏而无趣，不再一眼可以望到头。每个人的人生都存在无限的可能性。如果一个人想学习编程，那么他付出足够多的刻苦训练，就能学会编程，没有所谓的天赋限制着他；如果一个人想成为作家，那么他付出足够多的刻苦训练，就能成为作家，没有所谓的天赋限制着他。每个人都有着在他满足最低准入条件、真正感兴趣的领域内成为大师的可能性。世界不属于天才，因为天才根本就不存在，世界属于我们每一个人。

当我出于语言习惯想说“他好有天赋”时，我会纠正为“他一定很刻苦地训练过”。正是基于这样的信念，我没有把业余时间花在电脑游戏或是社交聚会上，而是有计划地把大量业余时间投入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两个领域。我坚信当自己进行了足够多的刻苦训练后，在这两个领域，一定会有所成就。即使这要花去 10 年或更久的时间。

世界是物质的，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。但我们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。你还记得年少时的梦想吗？是想成为伟大的科学家，还是想成为举世瞩目的钢琴家。我不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，但我知道你的梦想一定不是成为一事无成的人。你想要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？当自己死后，墓志铭想要写什么？你是否愿意尝试一种全新的看待人生的视角？是否愿意不信天赋？

后记

我这篇文章的预期读者是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人，刚参加工作不久，可能没有对象，也可能刚刚结婚，但还没有孩子。根据课上学到的理论，说服别人时应该只给出最强的一条理由，所以我只写了自己体会最深的不信天赋存在对自己的好处——以全新的视角看待人生，而没有写自己尚无深刻体会的不信天赋存在对孩子、学生的好处。